使命是成为英雄。
保温杯英雄（十七）
好久，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我像是一个仍在子宫里沉睡的婴儿，依偎在爸爸的胸膛上，就这么一直到天亮。
可正如依恋母亲的孩子终究需要离开温暖的庇护一样，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只陪伴了我整夜的雄兽，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只有空气中淡淡的中年雄兽的气息在告诉我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唔……爸爸…….
就不能，再多待一会吗…….
我理解爸爸的苦衷，毕竟他和“萧默言”这个名字一样，一直都如同一个都市传说一般生活在东城里。在无兽发现时到来，又在无兽发现时离开，唯有这样，他才可以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他尚且年幼的孩子。
我也该离开了。
收拾好昨夜留下的狼藉，又重温了一遍爸爸残留下来的气息，我将散落的毛发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里收好，这才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初升的太阳只有一点点的暖意，却让我恍惚间又想起了爸爸怀抱我时那包裹全身的安逸。
见爸爸的日子结束了，接下来就该继续投入工作了吧。
对了，小黑和那个白虎叔叔之前有邀请过我去公安局玩来着，以后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和警察接触过呢。
……
目送着小萧离开后，白煜又马不停蹄地带着我前往了东城的公安局。毕竟之前耽搁了点时间，要是再拖延的话，大叔恐怕就要被评定为“玩忽职守”了。
“白队早啊，这位是——？”
“这是我找到的一个好苗子，想先练着看看以后能不能发挥点作用。”
“呦，白队带小孩来局里啦？居然是龙兽人呢，这可不太常见啊。”
“龙兽人有龙兽人的好，可别看不起他，说不定以后他能当你们的顶头上司呢。”
应付好一众警员的招呼，大白虎领着我一直走到公安局的最深处，然后推开了某一个房间的门。
“这里以后就是你活动的主基地了，这阵子还算是太平，因此偶尔还能回趟家。要是遇到了犯罪分子扎堆作案的话，能睡个好觉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白煜的办公室面积并不算大，就连勉强放下的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
“哇，你平时都睡在这样的地方啊。噫，好像有一点邋遢哦。”
听完了白煜的解释，我也没浪费时间，立刻就开始打量起了“基地”里的各个设施。那张床看起来比家里的单兽床还要再小一点点，而且原本应该是洁白的床单和被褥有些泛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大汗淋漓的白虎大叔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往上躺。
“…..小孩子别多嘴，在这个换新之前我不会让你睡的，放心吧。”
被我戳到了痛处的白煜有一些羞愧，但是他强装着镇定，以成年雄兽的口吻向我说教着。不过习惯了在垃圾堆里生活的我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我只是想多看看大白虎害羞的模样而已。
“嗷……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
现在离中午的饭点还有一点点的时间，我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被子，在床上腾出一个空位然后坐下，随后向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的白煜问了一嘴。
“你先自己打发点时间吧，我看一下花街小巷抢劫案的卷宗，等到了点再去食堂。吃完了饭后，就该给你点训练任务了。”
白煜带我来警局当然不是为了吃白饭，至于他口中的训练……虽然心里有一点发毛，但我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对了，抢劫案有什么好看的，有没有一些大案子瞧瞧？”
让天性活泼好动的我安静几分钟属实有些困难，这床铺还没有坐热，我就将脑袋凑到了大白虎的身边，用金色的龙眸快速地扫视着那一行行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哪有那么多大案子，每天和毒贩斗智斗勇就已经够累的了。不过这花街小巷的案子虽然只是抢劫，但是嫌疑兽的行为动机却很奇怪——他好像只是以抢劫为乐，并不是真正地想要财物。”
我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有点惹恼了白煜，他用硕大的拳头轻轻地砸了砸我的脑门以示惩戒，但又不厌其烦地向我解释案件的来龙去脉。
“最开始我们只是接到受害者的报案，说他的钱包被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兽人抢走了。不过等我们的民警到现场时，他的钱包正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要不是之后又发生了几起同样的事件，我们可能都要以为这是几个无聊的市民的恶作剧呢。”
“诶……那还真是奇怪。会不会抢劫犯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掩饰别的事情呢？”
讲得有些多的大白虎喝了口保温杯里的中药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讲了起来。
“这个问题我们也有想过，但是花街小巷并没有爆出过其他的事情，所以答案暂时是不可得知了。不过这个案子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段时间确实得抓紧对花街小巷的巡逻工作，我也得亲自去一趟。”
就在这一问一答间，我发现白煜猩红的眼眸中多出了几抹欣慰，似乎是很满意我这种求知的行为。
不过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啦，要是真让我去破什么案子，我大概只会被犯罪嫌疑兽牵着鼻子走吧。
“行了，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带你去食堂吧。”
又陆陆续续了解了几个案子，等太阳差不多升到了正中间了之后，白煜放下那一沓文件，牵着我的爪子走上了前往食堂的路。
虽然东城公安局的总体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是食堂却装修得十分大气，这或许是因为兽人们更看重饮食的关系。
“警局基本不会招食草动物进来，因此食堂的饭菜大多比较‘重口’。当然，这对你这条小黑龙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白煜所说的“到点”实际上还包含着部分特权，因此空荡荡的食堂压根就不需要排队。至于这些“重口”的饭菜嘛，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大鱼大肉呢…….
“三个菜以内是免费的，想要吃得更多的话得多加钱。不过你可是我的崽，想吃多少都无所谓。”
“好诶！”
这还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有一个刑警大队队长老爹的好，而在我风卷残云一般扫荡了一圈食堂的饭菜之后，饶是白煜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兽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你昨天也没这么能吃啊。”
“唔，唔……嗯？这些不是免费的吗？”
我迫不及待地地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耳朵却听见了白煜的小声吐槽。我顾不上还没咽下去的那些东西，抬起头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养父一眼。
“是是是，都是免费的。哎，看来得吩咐后厨多加点菜了，不然其他警员怎么够吃。”
在一阵幽怨的感慨声中，白煜转身小跑进了食堂的小门里，临走前还没忘记带上他的保温杯。
而我嘛，当然是留下来继续大快朵颐了。
保温杯英雄（十八）
等我都将午饭吃得差不多了之后，白煜才姗姗从后厨那边赶了回来。
这个时候可真的到了正式的饭点，食堂里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冷清清。几个最热门的档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空闲的桌子也陆陆续续坐满了兽人，现在要想打饭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那些劳累了一上午的警员才看到了白煜之后，却立刻让出了辛辛苦苦排好的位置。白煜的神态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而在他瞅了瞅我的方向之后，稍加犹豫之下，他还是选择插了这个队。
“怎么这么迟才来啊……”
我的饭都吃得差不多了，而大白虎才刚刚在位置上坐定，这意味着我还得在这里多待上一会。而四周那些香气还在无孔不入地钻入我的鼻腔，我怕再过去几分钟，我的肚子可能又会咕咕叫了。
“多熬了锅中药，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面对我的小声抱怨，白煜一脸愧疚地伸出爪子摸了摸我的脑袋以示安慰。软乎乎的爪垫搭在鳞片上的感觉柔软而又舒适，让我不由自主地发出轻轻的哼哼声，然后在白煜意识到之前，赶紧扒拉几口饭将那幼兽一般撒娇的声音压下。
“这个中药就那么重要嘛…….”
我实在是不理解大白虎的所作所为，毕竟保温杯里的东西我也喝过，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可就是这么难喝的东西，白煜却要整天把它揣在兜里。
“我也不想……只不过，在东城安定下来之前，我还不能倒下。”
杯子里的中药象征的是白煜的健康，也暗含着东城的和平。而苦涩的味道则是整夜作响的警钟，提醒着他不能够忘记曾经燃起的那一场大火。
“好啦……我知道了…….”
我猜不透白煜的心思，但也尊重他的做法。
反正又不是我喝，他爱苦一点就苦一点吧。
将餐盘里最后一粒米饭舔舐干净，我收拾好碗筷，一直等着白煜也将午餐解决之后才起身，将位置留给迟来的警员。
走出餐厅，大白虎领着我来到了公安局的操场，没有急着开始什么训练，就这么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了起来。
“石头，你有过什么梦想吗？”
此刻正值午休时间，比起兽满为患的食堂，微风吹拂着的操场显得是如此的宁静。白煜牵着我的爪子，宽大的爪掌温暖而有力，将我的爪子紧紧地包裹在他的爪垫里。
“诶，是说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都说说也无妨。”
“以前啊，我想着能吃饱饭就行了，没什么梦想。”
白煜的话题将我的思绪带回了昨天，明明只过去了短短的一天，我的身份就从贫民窟捡垃圾的孤儿变成了刑警队长的养子。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同梦幻一般，可那从爪尖传来的力道却又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现在呢？”
“嗯……也是能吃饱饭就行了，所以我的梦想已经完成啦~哎呦！”
一上来就谈理想什么的，还真符合一位“父亲”的兽设。我本想耍个调皮，却冷不伶仃在脑袋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呜…….干什么这么用力啦…….”
白煜刚才的惩罚好像是认真的，饶是拥有厚实鳞甲的我都有些顶不住。火辣辣的感觉在头顶蒸腾之余，也让淡淡的酸楚开始在我的鼻子里汇聚。
“我收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吃白饭的。”
“我就开个玩笑嘛…….”
白煜的声音冷冽得可怕，这还是他第一次让我真正意识到他并不是什么只会宠溺孩子的慈父，而是货真价实的罪恶克星。
而就在我委屈巴巴地求饶之后，那因为愤怒而翘起的虎须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一点。
“抱歉，刚才我有些冲动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东城的时间不多了，而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东城亟需一位新的救世主，而我希望未来的你可以胜任。”
“诶…..救世主吗…….”
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个头衔，我在疑惑之余，更多的则是惶恐，毕竟这三个字听起来是如此的耀眼，耀眼到我甚至开始否定自己。
“别灰心，石头，你要想想你可是龙兽人，是这片大地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出现过的龙兽人。你的出现本身就像是一种使命，它会引导你成为这座城市的英雄，像曾经的先烈们那样。”
知道有些吓着了我，白煜停下脚步，转身半蹲着将我轻轻地搂进了他的怀里，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好好训练，等到你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是我今日栽下的种子开花结果的时候。”
白煜的怀抱坚实而又可靠，容易让兽忍不住沉沦在里面。我感受着其间厚重的中年雄兽的气息，身体刚想往大白虎的胸膛上靠，却又想起了他刚才所说的话。
我下意识地稳住了身形，像一座小山一般。
白煜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那目光很快又转变为了欣慰。他站直起了身体，周身的气场恢复成了最开始的随和。
“那就让我们现在开始训练吧。”
“好。”
简短的一问一答，没有夹杂一个多余的字。我清脆的回应声回荡在小小的训练场上，明明还带着些许的稚嫩，却隐隐有着几分贯穿天地的气势。
这一颗上天赐予的种子，到底能不能在汗水和爱的灌溉下发芽呢？
“对了，在正式开始训练之前，我还要提醒你一点。”
肚子里的食物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可就在准备热身运动的时候，白煜又停了下来。
“呃，是什么啊。”
“从明天早上开始我会送你到学校去上课，然后中午回警局吃饭，下午再由我亲自指导你训练，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跟着其他警员一起。周末休息，劳逸结合的原理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读过书啊……”
我原以为白煜的训练仅仅只局限在体力上，没想到连脑力方面他都考虑进去了。
“正是因为你没有上过学，所以才更应该去学校。和罪犯乃至毒贩打交道，空有一身武力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好的大脑能够节约许多的时间和兽力，而这是一百双拳头所不能比拟的。你的目标是在接下来的警校考试中顺利取得录取资格，经过专业系统的训练之后，你才真正能够拥有打击黑暗的资本。”
“呜…..好吧……”
拉弓没有回头箭，已经上了这条贼船，我想拒绝都已经不行了。
就连严酷的训练都没能吓退我，但是这个破学校，我是真的没底气去上哇……
倒不如让时间，早早地快进到我毕业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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